坟土未千而身名并灭：林央敏重来坟墓市

台湾嘉义人。第义师专、辅仁大学中文系毕业。著有诗集《迷螺赋》，散文集《第一封信》等。cPM老吴公墓推荐成都周边便宜墓地、性价比高的、环境好的公墓、陵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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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9年夏天，在一次返乡的途中，我从高速公路上，发现了这座古城。立刻，我被祟住了，因为它紧紧地牵引着我的血缘和地缘。于是，我只身投入它的怀抱，仔细地观照、抚摸这里的一草一物，离去后，我写了一篇游记，直到今年暑假，我才又回来，重新漫步在此城的阡街上。其间已经三年了，它，仍然是一片青塚，永远向着黄昏。cPM老吴公墓推荐成都周边便宜墓地、性价比高的、环境好的公墓、陵园

这个城市座落在嘉南平原的中心，地处牛稠溪北岸，东距嘉义六公里，全名叫“太保乡水牛厝第十八公墓”。这里，住的都是我家乡的先民，他们世居牛村，生于斯，长于斯，最后也死于斯，葬于斯，成为坟墓市的小市民。他们安土重迁，从人到鬼，都不肯远游。接连的旱灾水患，风扫粮荒，也不曾把他们赶走，虽然乡穷壤僻，根，还是长得很深很韧。从前，这座茔城，东边是一大片甘蔗园，西北面围着一排林投树林里头还竖立几丛蓊郁的修竹，总是散布着神秘兮兮的想象。尤其夜里，气氛森然，躲在漆黑处常有猫头鹰嗥出迷咒，早在村人心中，它已是一个死亡之境，在我们小孩子的幻想中，更是鬼魂逍遥的地方，每次走过，都会毛骨悚然。哪知今日，科学发达，也侵入了这块死人的城市。三年前，高速公路无端从这里经过，追迁了许多阴它，竹丛不见了，蔗园不见了堆一堆的士馒头豁然原形毕露。cPM老吴公墓推荐成都周边便宜墓地、性价比高的、环境好的公墓、陵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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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是用电都辟成一畦一畦的水田，那年，我才意识到整片坟墓竟象一座棘横占的荒地绿色的都市、如此迷人、媚人，比活人住的阳宅更接近自然。山城水乡，没有空气污染，没有机器聒噪，死在外头的游魂还想回来定居，“思缠绵于坟莹”，因为它也等于故乡，要叶落归根啊大约二百五十年前，郑成功初来的时候，这里恐怕只有独立家屋，至多也是“三间厝”之类的坟垅小村落，而今已发展成一个美丽的乡村都市。cPM老吴公墓推荐成都周边便宜墓地、性价比高的、环境好的公墓、陵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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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这里的地理真否能“藏风得水”，每户人家都坐北朝南，和我家乡的建筑一样，堪舆师所谓“二十四山水法”的学问，充分发挥在这座坟城里，《星经》说:“坟墓四星，在危下，主山陵悲惨事”所以新造的房子一户比一户高，怕的是墓碑“犯了黄泉”(淹水)，则死人将回老家作弄生人。如果，人已经尸卧黄泉，还能操纵家族的兴衰，灵魂之说也符合“物质不灭定律”的原则，那“死亡就是永生”的哲学也是物理学的一支了然而，从来没有一个去过地狱的旅客还能回来告诉我们“永生”之后的美景，所以死亡仍然那样叫人怯步。cPM老吴公墓推荐成都周边便宜墓地、性价比高的、环境好的公墓、陵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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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许生与死，真的只隔着一层地皮而已。来到坟墓市，徘徊在弯弯曲曲的绿草小径上，不免使人顿感生之倥偬与死之乌有，曹植感叹“坟土未千，而身名并灭”;《后汉书》写汉明帝“生无担石之储，而财力尽于坟士”。正与莎士比亚衰“亚力山大归回尘埃……怎见得不被来塞啤酒桶呢……凯撒死了，变成粘士……为了防风竞拿它在培壁中”，好一块叱咤风云的泥土。想到这个，人生草木一春，还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柳宗元“不敢望归扫茔域”想必也有他的苦衷或畏惧。这里，“聚敛魂魄无贤愚”，专门送葬用的蒿里曲唱得一点也不错，铠甲坚硬，终也会生出虮虱来。cPM老吴公墓推荐成都周边便宜墓地、性价比高的、环境好的公墓、陵园

从坟墓的大小丑陋，大致可以看出死者生前的身分地位，也可以料出他后代子孙的富贵贫溅，可是中国人往往“不问苍生问鬼神”宁可举债，也要为先人造一间“舒舒服服”的阴宅，否则就有不孝之嫌。我的家乡，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尽“最后之孝”而奴役一生的，至于“徒以亡亲坟垅未成，所好群书，率皆腐敝”的儒生也不乏其人。作古的人已不再关乎荣辱了，何劳苍生为面子而愤愤奔波?我仔细看一下这座“村辖市”，发现南边都是高级别墅区，大理石雕成的墓门高大炫目，房子周围还有“小”花园，并养了两头狮子在看家，只差不见轿车往来罢了。又西区是一簇簇的“公寓”，鬼口拥挤，杂草委靡，大概道路频繁，经常遭到践踏，而东边低洼处是贫民窟，荆藤漫延，无路可行，显然没有“清洁队”，少女不到这儿祈祷，日瓦戈医生不来此地悬壶，多现实的人性。并且死者的后代为生存忙碌，也无暇来照顾。住在这区的鬼定很安于现实，因为他们生前已经受惯了穷苦的滋味，何况死后寂寞，名不登典籍，还需要抱怨什么?我的祖先们都住在这边，父亲无力改善他们的环境，因为地皮昂贵。或许有一天，当我也回来本城定居时，我会去改善它，发起都市计划，但我也乐于窝在贫民窟，假如有那么一天。cPM老吴公墓推荐成都周边便宜墓地、性价比高的、环境好的公墓、陵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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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回，我看到一个刚捡完骨的塚圹，坟墓张开它的大嘴巴，被洗拾的遗骨还“陈列”在日光下，准备曝干后装入“黄金瓮”，再由“风水仙”卜地择吉迁葬。据说“九葬九迁，十葬万年”，这种习俗，在我家乡还保留着，因为村人相信，尸葬为凶，骨葬为吉，而且愈改愈好，所以一个人死后还得经常搬家，方能安宁。这墓大概是早上挖开的，棺材板朽了瘦了，我想掘墓的人的铲子不知道怎样敲着这些骷髅，脑袋瓜被意驴随手摆布，那真是好玄妙的变迁( fine revolution)。我是不迷信地有龙脉虎穴的人，相塚书已有明言:“山川而能语，葬师食无所;肺腑而能语，医师色如士”，假如真有福地，看风水的专家们早该飞黄腾达，也不须靠死人的名义来养家糊口了。cPM老吴公墓推荐成都周边便宜墓地、性价比高的、环境好的公墓、陵园

我想，人生前再有多大的歧视和仇视，一到死后，都将化敌为友。坟墓市的居民，来自各省各县，看他们的门牌上，刻着“平和”、“同鞍”、“连板”、“天水”、“陇西”、“江夏”…也许活着时曾经斗过嘴、吵过架，而现在统统成了好邻居，和睦相处在一起，这又是好奇妙的大结合。李贺诗“幽圹萤扰扰漆炬迎新人”，鬼魂也会办迎新晚会，证明人死后一炁的仇恨都丢入无何有之乡。吃了忘川的水，能化敌意为友谊，那么鬼性里应该没有恶德，这样看来，鬼就比人可爱多了。人类如果有这一点先知，就不该有那么多的战争、屠杀，以免日后见了要尴尬住惯阳明山的鬼议定不喜欢这儿的环境。阳明山上，媺宫华丽，全市都是洋房，而这里还是一间一间的土盾，已经逝去的老中国在此地留下影子，看来，我的乡亲并不希望它西化。两年前，我说:“数年后，愿有高楼在此地长出，每座大厦住着家鬼族。”cPM老吴公墓推荐成都周边便宜墓地、性价比高的、环境好的公墓、陵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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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今天，仍然矮屋零落，街道不齐，只增加几户新房子，显然，人口外流了。定居这里的鬼议定经常挨饿，个个干瘦如顽皮豹，但这是没办法的事，人类怠耕，青年人都往工厂里跑，除了清明和春节，难得有后人来祭扫供食。烧再多的银钱也买不到米粮，能源短缺的时代，鬼族是不能再靠活人吃饭了。如果阁罗王不实施社会福利制度，如果阴间没有良田，则穷鬼都要当乞丐。有一天，鬼去城空，坟墓市会变成一座废墟，甚至于“古墓犁为田”，那时，沧海桑田就不只是活入的感慨了。cPM老吴公墓推荐成都周边便宜墓地、性价比高的、环境好的公墓、陵园

每次回乡，总会到坟墓市来逛逛，感觉上，它虽没有从前那样荒凉可怖，但却比以前更寂寥萧索。也许是自己长大了，当年牧牛羊的玩伴不在了，也没有后浪推过来的缘故。当阳光逐渐软弱下去，可怜的饿鬼又要为晚餐着急的时候，我必须离去，虽然他们都是我的祖先，而阴阳两隔，不能道路，我也爱莫能助。在现代文明里，既身为鬼灵，就该有忍受寂寞的能力，否则，死后的人生是漫长的痛苦。最后，我只有和他们挥挥手，说声“对不起，所有被我踩过的魂魄。”cPM老吴公墓推荐成都周边便宜墓地、性价比高的、环境好的公墓、陵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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